AC米兰与斯佩齐亚的比赛,是属于红黑拥趸的狂欢。球队绝杀取胜当然只是喜悦的一方面,哪怕最终只是平局,这依然会是一个载入史册的情怀之夜——原因无他,丹尼尔-马尔蒂尼首发并且进球了。
从和米兰一同捧起队史第一座冠军杯的切萨雷-马尔蒂尼,到守护球队24载的功勋队长保罗-马尔蒂尼,再到如今斩获红黑生涯首球的丹尼尔-马尔蒂尼,一个姓氏三代人的传承故事,勾起了球迷们的无限回忆,这样的情节,在钞票漫天飞舞的当今足坛,当然是可遇不可求的童话。
“我会为米兰奉献一生,并让我儿子,我儿子的儿子……我们家族的世世代代都象我们一样为米兰奋斗下去。”保罗-马尔蒂尼曾如此说道,远征斯佩齐亚这一天,坐在看台上的他看到儿子为心爱的球队摧城拔寨,内心又会有怎样的感慨?那么多年过去了,米兰球迷的等待始终没变,一如身穿红黑间条衫的球员中,总有一个马尔蒂尼。
(注:下文中用老马尔蒂尼或切萨雷指代塞萨尔-马尔蒂尼,小马尔蒂尼或保罗指代保罗-马尔蒂尼,小小马或丹尼尔指代丹尼尔-马尔蒂尼。)
一座城,三代人
即便你不是一名米兰球迷,也一定听过马尔蒂尼的名号,在足球世界,这个姓氏就是忠诚的代名词。老马尔蒂尼见证了米兰在欧洲层面的第一个黄金时代,小马尔蒂尼则陪伴了红黑军团两代王朝,是“一个人,一座城”的标志性人物。父子两人加起来为同一支球队效力36年,且都以队长的身份和米兰一起君临欧洲之巅,这样的故事堪称足坛传说。
马尔蒂尼与米兰的故事,开始于67年前。虽然切萨雷的职业生涯起步于特里斯蒂那、终止于都灵,但自从1954年以22岁的年纪加盟米兰,他就将自己最黄金的12年都献给了红黑军团。效力米兰期间,司职后卫的老马尔蒂尼总共代表球队在各项赛事出场412次,拿到4个意甲冠军和1个冠军杯冠军。
老马尔蒂尼与米兰最为人津津乐道的故事,无疑是1962/63赛季的冠军杯夺冠。1963年5月22日的温布利球场,切萨雷领衔的红黑军团在决赛2比1击败了当时如日中天的葡萄牙豪门本菲卡,成为第一支君临欧洲的意大利球队。作为米兰队长,切萨雷也成为历史上第一位捧起冠军杯的意大利人。
1966年,职业生涯步入下行轨迹的老马尔蒂尼离开米兰,在为都灵征战一个赛季后选择退役。而命运总是写满冥冥注定,退役一年之后,老马尔蒂尼的儿子保罗降生了。当时大概没有多少人想到,多年之后会有另一个马尔蒂尼登上圣西罗的舞台,取得比他父亲更为伟大的成就。
“当我九岁时,我就开始为米兰做球童,还记得在圣西罗,在一场米兰的比赛中,当米兰射进制胜一球时,球门后一个九岁的小男孩,他的心在剧烈地跳动,那激动的情景和欣喜若狂的感受令他终身难忘,这个小男孩就是我。”将一生奉献给米兰的保罗如此说道,由于父亲耀眼的成就,他在相当长的时间里都被称作小马尔蒂尼。
虽然没有感受过父亲球员时代的风采,老马尔蒂尼执教米兰的痕迹多少还是在保罗的心中留下印象。1972年至1974年,已经退隐的老马尔蒂尼拿起米兰教鞭,率领球队夺得1972/73赛季的意大利杯和欧洲优胜者杯。有一个球员时代辉煌无比的教练父亲,保罗走上足球之路简直顺理成章。他进入了米兰青训营,然后开启了马尔蒂尼家族的又一段荣耀。
1985年1月21日,米兰对阵乌迪内斯的比赛,保罗第一次穿上红黑战袍出战正式比赛——在老马尔蒂尼离开米兰19年后,他的儿子继承了父亲的理想。后来的故事被传颂了一遍又一遍,在老队长巴雷西的指导下,保罗迅速成长为新的领袖,陪伴球队走过了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和本世纪初的两个王朝时期。
随着时间推移,人们突然发现,曾经的小马尔蒂尼也成为了令人信赖的队长,他对米兰的爱与父亲相比有增无减。从1985年到2009年,保罗和米兰一起拿下5次欧冠冠军、7次意甲冠军、5次意大利超级杯冠军、1次意大利杯冠军、4次欧洲超级杯冠军、1次世俱杯冠军,代表米兰出场902场,其中419次佩戴队长袖标,已然是红黑历史的永恒丰碑。
是啊,始终心怀红黑的保罗,是那个见证了米兰王朝崛起的3号,那个陪着米兰走过低谷的3号,那个老特拉福德拥抱无上辉煌的3号,那个伊斯坦布尔失落又倔强的3号,还有那个雅典卫城之畔完成救赎与复仇的3号,以及那个被不莱梅的小伙子压在身下目送丢球的3号。如果说切萨雷为家族的史诗写下开篇,那么保罗所做的就是将它引入高潮。
历史总有对称之美,马尔蒂尼一对父子,同为米兰队长,一个效力12年,一个征战24载,两人代表米兰的出场数相加是1314场,在中国球迷看来就像寓意唯美的童话。何况,忠诚始终是马尔蒂尼家族的标签,也是米兰球迷内心深处所执着的信仰,这就让马尔蒂尼这个姓氏,有了更加特殊的意义。
马尔蒂尼之名,所代表的不仅仅是球队巅峰的美好时光,更是米兰精神内涵的极致体现。因此,在保罗退役之时,俱乐部决定封存他的3号球衣,而开启的条件只有一个——马尔蒂尼家族后继有人,能够重新承担起这个姓氏所代表的责任与爱。于是,从保罗退役的那一刻起,米兰球迷就一直在等待又一个马尔蒂尼的崛起。
一个姓氏,一座城池,在等待第三代人继承那纯粹的意志。
子承父志,总是唯美童话
无论谁是保罗的儿子,都注定会承受巨大的压力,这一点克里斯蒂安-马尔蒂尼深有体会——他是丹尼尔的哥哥,今年25岁,曾经也是球迷期盼的“马尔蒂尼接班人”。《米兰体育报》曾对可能成为米兰球员的克里斯蒂安写下评论:马尔蒂尼的继承人是最幸运的也是最不幸的,小小马尔蒂尼必须承受其他人所没有的压力。
与父亲的成长轨迹相似,1996年出生的克里斯蒂安9岁时就被送到米兰青训营,只是与父亲无逆足左后卫的属性不同,他是一名右脚右后卫。青年队时期的克里斯蒂安确实让人看到过希望,甚至在2014年代表米兰青年队首秀时打进一球,但那场比赛中他第36分钟就因伤离场,之后便始终与伤病相伴。
年纪轻轻就遭遇低谷,克里斯蒂安的提升极其有限,这让米兰不得不将他放弃。2015/16赛季,克里斯蒂安在意丙球队雷吉纳正式开启职业生涯,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出场机会,要么被外租,要么是免签,混迹的始终是低级别球队。几经辗转,特点基本成型的克里斯蒂安现在代表普罗塞斯托征战意丙,俨然一副“泯然众人”的姿态。
保罗的大公子已经没有多少希望身披米兰战袍,球迷自然而然地将目光投向二公子丹尼尔,这名2001年出生的少年,较为正式的叫法是“小小马”或“丹尼尔”,在红黑拥趸口中则拥有诸如“太子”、“蛋总”的绰号。略带戏谑的称呼,似乎也折射球迷的一种心态——有了克里斯蒂安“伤仲永”的经历,他们对三代马尔蒂尼抱有一种宽容的舆论环境。
与哥哥相比,丹尼尔的成长更低调也更顺风顺水,他2009/10赛季就在米兰少年组的比赛中取得进球,和米兰U13梯队夺得过冠军,2016年入选意大利U15青年队,则证明了他的能力与天赋。只是,丹尼尔的天赋与爷爷和父亲不同,他是一名攻击手,多数时候在场上司职前腰。
随着年龄渐长,丹尼尔的曝光度与日俱增。2016/17赛季,身披10号球衣的他和米兰U16梯队夺得联赛冠军。2018/19赛季初,米兰与普罗皮亚琴扎在米兰內洛进行一场友谊赛,丹尼尔在这场号称“马尔蒂尼德比”的比赛中第一次和哥哥交手,至此,外界对马尔蒂尼家族传承的期待完全转移到保罗的二公子身上。
过去几个赛季,“马尔蒂尼元素”重新回归米兰,保罗在2018年夏天回归俱乐部管理层,2019/20赛季,稚嫩的丹尼尔则第一次被征调至一线队。2020年2月3日米兰1比1战平维罗纳的意甲比赛中,小小马完成米兰生涯首秀,成为队史第一位00后球员,他在赛后采访时坦言,自己“梦想成真”。
少年的梦想总是美好的,正所谓子承父志,至死方休,丹尼尔完成首秀时18岁,这一点与他的父亲保罗出奇的一致。志在复兴的米兰,为年轻人提供了极其优渥的成长环境,在这样的背景下,小小马为何不能梦想更多呢?
马尔蒂尼,三生三世
小小马的处子球,米兰球迷已经期待许久。虽然在2019/20赛季就进入了米兰一线队,但过去两个赛季,能力仍需打磨的丹尼尔更多扮演的是“感受顶级联赛气氛”的角色。上赛季,他总共只在意甲出场5次,场均时间仅有5分钟,唯一的“长时间登场”发生在欧联杯,但也仅此而已。
正因如此,不少米兰球迷都认为球队应该让小小马尽早外出练级,以避免错过涨球的黄金年纪。不过今年夏天米兰在送走恰尔汗奥卢的情况下前腰位置引援不利,机缘巧合之下丹尼尔被留在了球队。踢的是队内人手最短缺的位置,丹尼尔当然比以往拥有更多机会,与利物浦的欧冠小组赛,他就替补登场感受了最顶级的舞台。
相比于顶级豪门,米兰的阵容深度还有待提高,本赛季面临双线作战,皮奥利必然要考虑轮换,连战威尼斯和斯佩齐亚的一周双赛,就是让主力养精蓄锐力拼欧冠的最佳时机。有此机缘,小小马在对阵斯佩齐亚的比赛中第一次获得了意甲首发的机会——这是马尔蒂尼这个姓氏时隔4500天第一次意甲首发。正是这无心插柳的举动,成就了历史性的时刻。
事实上,与斯佩齐亚一战,丹尼尔还是暴露了自己能力上的不足,本该串联进攻的他,与队友的整体节奏不甚合拍,从跑位看甚至偏向于一名二前锋。当然,人们不能期待一个年纪不到20岁、初次意甲首发的少年祭出完美发挥。至少,我们看到马尔蒂尼家族“基因突变”的风采,只不过这突变不够彻底,作为一名攻击手,丹尼尔完成了全场最多的4次抢断。
赛后,whoscored 给了丹尼尔7.3分,在首发中仅次于萨勒马克尔斯和卡卢卢,《米兰体育报》也给出7分评价,并列队内最高。肉眼可见的青涩不可否认,但小小马的初次首发称得上较为完满。毕竟,他成为4927天之后又一个为米兰破门的马尔蒂尼,家族的传承在他身上得到延续。
毫无疑问,丹尼尔的进球,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当看台上露出慈父般欣慰笑容的保罗也从“小马尔蒂尼”变成了“老马尔蒂尼”,人们不得不承认岁月在带走很多东西的同时,留下了更多情感的延续。13年后,再次有身穿马尔蒂尼战袍的球员为米兰进球,穿梭的时光勾连起五味杂陈的等待与彷徨。屏幕之前的米兰球迷,人人都是保罗。
在足球竞技日益激烈的今天,丹尼尔未必能取得爷爷和父亲那样伟大的成就,但这真的如此重要吗?竞技体育固然讲究成王败寇,但忠诚和信仰从来都无价可询。不到20岁的小小马,还有足够的成长空间,哪怕他最终只能是一名轮换的“工兵”,能够以马尔蒂尼之名继续为红黑信仰战斗,是否能继承3号都已经不再那么重要。
在过去,不管是胜利还是失败,巅峰抑或低谷,红黑拥趸看到那个带着队长袖标的3号背影,就从来不会惊慌。在漫长时光沉淀之后,马尔蒂尼这个姓氏,已经与米兰球迷的安全感联结在一起。在过去,这种安全感体现在竞技层面,在米兰寻求复兴的当下,这份安全感寄托于精神之中,提醒他们红黑底蕴从未远离。
“我相信我的未来还会是红黑色的,不过我不会当教练,或许会去当管理者,但我真正想要看到的未来也许和我的儿子有关:40年后,米兰还会有一个马尔蒂尼。”退役之际,保罗曾如此说道。现在,他成为了为米兰复兴殚精竭虑的总监,他的儿子则打开了红黑生涯的进球账户,还有比这更美妙的故事吗?
“我爱你,有的不仅仅是一生一世的诺言。我爱你,却也凝固了我三生三世的回眸。”这是《号码传奇》描述保罗的一句话。19岁的小小马,身穿的是27号球衣,正是3的3次方,仿佛有命运的深刻含义。老马尔蒂尼已经驾鹤西去,小马尔蒂尼步入管理层,小小马开始征战沙场,有忠义传承的地方,红黑色的火种就会延续,圣西罗的天空不会永远暗淡。
在金钱之外,足球总有纯粹感动。马尔蒂尼祖孙三代的传承,前无古人,后亦很难有来者,三生三世所讲述的,是爱的永不止息。
A writer is someone for whom writing is more difficult than it is for other people.
Teamwork begins by building trust. And the only way to do that is to overcome our need for invulnerability.